新進教師專訪-張貴閔助理教授
訪問整理/許芳暄(政論三)
一、想要先請問老師的求學經歷,為何研究所時選擇就讀於清大社會所?
我大學是臺大政治系畢業(B88),在畢業前我就已經有在投顧公司工作,做類似秘書的工作,當時覺得自己不太適合金融業的生態。而畢業之後,我找了一家音響公司工作,那家公司採取的是研發及總部設在台灣,製造廠設在中國大陸,也就是非常典型的兩岸產業分工模式,但是在我一開始上班時,老闆就跟我說要去中國大陸出差,當時普遍對於中國大陸沒有什麼了解,我自己內心有一點抗拒,於是就辭職了。之後就想說還是先讀個書,剛好也有學姊建議我可以考清大社會所乙組(中國研究學組),當時考試只要考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三選一加一科英文,於是我就報考,後來也很幸運地考上了。轉了一小圈,還是走到了中國。
當時我進去時,是清大社會所中國研究碩士學程的第二屆,清大社會所乙組有點類似雙碩士,這個學程有中研院社會所的支持,因此畢業時拿到了兩張證書,一張是清大社會所的碩士學位證書,一張是中研院社會所中國研究碩士學程的證書。而中國研究碩士成立的背景是因為是因為自從1978年中國改革開放、1990年代世界進入後冷戰時代,全球化帶動兩岸關係與經貿關係的發展,台灣的中國研究也必須跳脫冷戰框架,對於中國的研究從原先的匪情研究開始轉向重視田野調查。在我上研究所一開始沒多久就去中國大陸做田野調查,去了的時候就覺得很好玩,因為是一群年輕的學者抱著研究典範轉移的熱情在帶研究生們,大家有很強的研究能量,而且由於朝夕相處,師生關係很緊密。 除此之外,我去中國大陸進行田野調查時也受到了很大的衝擊,有好奇心,就會開始產生非常多問題。像是有一次我們去參觀一家台商工廠,那家工廠也很配合我們,叫了一群女工(農民工),讓我們去問他們問題。這群女工都是年紀非常輕,大概15、16歲,他們每天就是在工廠裡面縫製娃娃,這群並不比自己年輕多少的面孔,一字排開站在我們面前,這種身份上的反差,讓我產生很多疑問。此外,我們經過中國的鎮政府。一個鎮政府可以如此金碧輝煌,帶給我非常大的震撼。最後這些問題,我都在學程的訓練裡找到了解答。
二、是什麼因素促使老師在讀完清大中國研究碩士學程之後,轉向哥倫比亞大學攻讀政治學博士?
那趟中國大陸田野回台灣後,吳介民老師就請我當他的研究助理,他是我學術啟蒙很關鍵的一個老師。當初我其實沒有發現我還蠻會做研究的,可能是老師看到了我擅長的部分。他帶著包括我在內的研究團隊一起做研究、寫論文、走田野。在讀清大社會所的期間,所上對學術研究的訓練非常扎實,有點像是把我們當成小博班在訓練,因此在學生當中,讀博班是一個可能性。因為我學術表現不錯,介民老師也鼓勵我,攻讀博士變成一個很自然的選項。我一開始擔心財務問題,因為出國是一筆很大的支出,但是老師告訴我說博班通常都會有獎學金,因此我就申請了幾間大學的博士班,最後申請上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系,有全額獎學金,因此就選擇去就讀哥大。
三、如果學生想要申請海外博班,老師有沒有什麼建議還有注意事項?
申請海外博班主要考慮點有二,第一是費用的部分,申請學校其實很花錢,大部分學校都要收申請費,考托福和GRE也所費不貲。至於學費和生活費,通常學校都會提供教學獎學金機會,另外學校也會積極督促學生要去申請校外獎學金。我自己的經驗是哥大保證提供五年全額獎學金(一般會給到七年),但同時也要我們擔任六個學期教學助理,當助教是博士訓練一個重要的部分,不過後來我也有申請到台灣教育部提供的菁英留學獎學金,因此就不用擔任那麼多學期的助教。第二個考量點是如何選擇學校,當初我在申請學校時,不少人有非名校不讀的迷思,但是近年來中國留學生增加,對台灣學生會產生排擠效應,而且名校的學程並不見得適合自己。事實上,我覺得前百大都是很好的選擇,只要能提供好的獎學金方案,都要認真考慮。其實在選擇學校時,應該要思考自己想要往政治學的哪個領域走,這對年輕學者一開始不會那麼清楚,另一種可能的切入點是你可以找自己嚮往的學者,想像自己如果要成為他或她,需要什麼樣的支持和訓練,這時候就比較容易找到適合自己的學校。
四、想要請問老師「讀博士」對老師而言有什麼樣的意義,或者您會怎麼看待您讀博班的經驗對人生的影響?
我覺得讀博士對我的影響可以分成三個部分,第一個是一開始的「視覺上的衝擊」,哥倫比亞大學是位於紐約的一間大學,紐約是一個國際城市(Global City),也是一個移民城市,城市裡的人來自世界各地,在這座城市裡,走在街上你會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人,有不同的種族、不同的信仰,你也會在周遭聽到不同的語言,即便是英文你也會聽到各地不同口音;第二個是「課堂上的同學」,跟你坐在一起的同學還有授課的老師,也是來自四面八方,我自己唸的是比較政治,這個領域收了五、六個學生,大多數的人已經有豐富的國際經驗,可以說是早已成為global person,像是有人是伊朗人但是拿著德國的護照、有人是埃及人但是是在沙烏地阿拉伯長大,他們早就適應移動在不同的國家之間,適應在不同國家和文化間的生活,但對我而言,這是我第一次出國讀書,來到了如此多元的環境,遭受了一次劇烈的文化衝擊;第三個是「第一次變成少數(minority)」,我第一次意識到我是一大群人中的少數族群,過去在台灣從來都沒有過這種經驗,我體現了、也感受了環境中的異質性,但也因此教會我習慣多元環境,也養成了對於多元的敏感度,進而影響了自己的言行舉止,變成了一位informed person。
五、另外我也有在老師的個人經歷中發現老師曾經做過多次且大量的中國田野調查,這對於教授您的人生還有學習過程帶來了什麼改變與影響?
我舉兩個我曾經去中國田野的經驗的例子。第一個是做農民工婦女如何去反抗計劃生育,那時我跟她一起從都市回鄉,從昆山回到蘇州的老家,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真正的農村,沒有水泥路、沒有自來水、沒有沖水馬桶,是一個城鎮化前的地方,房子沒有幾坪,全屋照明設備是一個燈泡,當下的感受是非常震撼的。當我去到農村時,彷彿看見了我的長輩過跟說過他們過去的階級經驗,我可以開始去想像我的父母、祖父母輩階級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為我的階級觀帶來歷史感,也對於長輩的階級經驗有更直接的體驗。
第二個經驗是去一個中國寺廟做田野,寺廟方面非常禮遇我,我被安排住在法師的寮房中,這代表我必須完全和她們一致作息、生活。在寺廟的生活作息非常規律,早上五點起床,下午五點就關門。當我在做田野時,我能夠感受到寺廟中的權力結構非常的明顯,由於在平常我和教授的關係是比較扁平的,所以會有點不能適應威權從屬的上下關係,但是身為一位田野工作者,我必須要融入特定的組織文化中,我要學會去尊重、要去理解他們的生活,但是不見得要拋棄自己既有的概念與理念。
六、想要詢問老師目前對於本學期在政治系開設兩門課的教學規劃
在政治學方法論的部分,我的教學目標是希望學生學會如何去設計研究,希望學生知道在什麼樣的時候,遇到什麼問題,可以使用什麼方法去解決面臨的問題。其實研究方法之間並沒有好壞之分,此外,有時候你遇到的問題有時候,也可以使用多元的方法處理這個問題。研究方法就像是武器一樣,你要曉得武器的功能是什麼,要如何去使用這個武器,在使用的時候會不會有反作用力去打到你自己,而且也必須要了解這個研究方法背後有什麼方法論上的預設,再來使用。因此在課程設計上,我不會教太多技術性的東西,我教的主要是運用方法的時機和為什麼,還有要如何去合理化使用這個方法的原因。另外我也有安排圖書館館員來介紹如何使用圖書館,以及寫作中心講師介紹英文學術口頭報告和寫作中心資源。此外,未來如果有機會,我也希望在系上開授開質化研究方法的研究所課程。
在政治學的部分,由於政治學在政治系算是基礎的課程,在理想上會希望有討論課,可以讓學生理解指定閱讀的內容,並和同儕之間有對話的機會,但是由於現在的師資環境沒有辦法做到更細緻的討論課,因此我自己的課程設計是,在上課前,學生需完成指定閱讀,上課時前兩個小時會由我講授課程,第三個小時,我會出一些會跟前兩個小時授課內容有關的實作的題目,將全班分成以三到五人一單位的組別進行討論,討論的形式有三,第一是,分組辯論,讓正反方在組內討論之後,整合組間的意見,並向全班報告正反方的論點;第二是,模擬議政,各組別會代表與議題相關不同的角色,並進行辯論;第三是,案例討論,我會播放影片,並在影片結束後讓各組進行討論。希望能夠透過以上的方式增加同儕之間的互動。另外,因為我認為寫作能力是社會科學訓練的重點,考試的部分也會強調這一點,因此會出至少兩題申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