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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樂山:陳進郁學長 (政論80級) 親歷臺灣百岳專訪

採訪整理:張懷瑄(政研二)

個人簡介:陳進郁學長民國77年轉入台大政治系就讀,民國83年取得政大政研所碩士學位後展開教學生涯,同時擔任張榮發基金會國家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助理。隔年底前往立法院服務,於秘書處文牘科(後轉檔案科)編纂立法院大事記、國會月刊之院務紀要、大法官同意權實錄等重要文件,並且整理歸類政府遷台前的珍貴公文書,上述史料至今仍於立法院展覽室常態展出。民國93年,進郁學長進入政大政研所博士班,順利於民國102年畢業。攻讀博班期間,學長誨人不倦、春風化雨,持續於多所大學任教,教學生涯未曾中斷。現為國立高雄大學、中原大學、真理大學、德明財經科技大學兼任助理教授。

一、 登山,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

我在大學、碩班的求學階段,大多是假日去爬生活圈周邊的郊山,並沒有到多遠的地方,頂多當作休閒消遣時的戶外活動。這麼說起來,我與「登山」的機緣其實始於博士班。那時自己能支配的時間多了些,加上之前德明畢業的學生裡有一群山友,經常邀請我登山,起初因課業繁忙婉拒,後來不好意思拒絕太多次,還是去了。

我與山友們的初次見面位在雪霸國家公園的觀霧榛山步道,榛山算是海拔兩千至三千公尺的中級山。它的難度還好,但另外有些中級山路跡不明,相較於百岳高山,中級山對於登山入門者的風險更高,因為路線並非沿著能見度較高、視線清晰的稜線攀爬;相反地,幾乎沿途都在樹林間穿梭,較可能因失去方向感而迷路。2005年寒假,山友帶我朝塔關山出發,這是我百岳之旅的起點。可惜當時塔關山雲霧瀰漫,看不清景色,那次的經驗並未留下深刻印象。

2006年暑假,面臨課業壓力,去了清境農場散心,並且登上合歡山主峰,山上柔順草坡及層層疊疊、環繞四周、一望無際的山巒,剎時間讓我極為驚艷、震撼!這一去,確確實實改變了我原先對台灣山林的想像。那時的合歡山天候極佳、視野清晰、風景壯闊,我十分訝異台灣居然有這麼美的高山,也開始嚮往造訪其他高山群峰。

二、 入門輕裝到重裝縱走的重新出發

甫踏入登山的世界,我認為「漸進」是非常重要的,每一次出發都得按規矩來,馬虎不得。所謂的輕裝,是指裝備僅足夠當天來回的負重,不會攜帶睡袋、帳篷等配備。走完合歡群峰後,我便開始研究還有哪幾座山能當天來回,發現竟有十幾座百岳都符合我的需求,例如大禹嶺附近的畢祿山和羊頭山、南橫公路沿線的南橫三星、武陵農場的武陵四秀其中二秀。當時我揀了群山附近的山莊居住,往往天未亮就摸黑出發,趕於一天內上下山來回,好替自己的輕裝爭取時間。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稍嫌匆忙了些,趕路的危險性其實也挺高。我們在登山找路時務必得沈著、安定情緒,否則在山林間亂竄往往消耗體力,加上輕裝的保暖、食物都成問題,一不小心實在是得不償失。

入門輕裝走完十多座百岳後,我發現要想完成登頂所有台灣百岳,勢必得學會習慣背睡袋、帳篷。好在部分路線都有山屋,我就先學著只背睡袋、食物、瓦斯等炊煮熱食的器具,只要規劃好抵達山屋的時間,負荷其實不算太大,零零總總爬完差不多也累積了近四十座。

習慣睡袋的負重量後,我開始邁向下一階段-「上山紮營」,來測試自己在山上的適應力,看能否待到五天以上。確認自己的適應力達標後,才鼓起勇氣正式挑戰「縱走」,也就是A地進,B地出。縱走的難度除了負重更多外,必須配合所需時間、水源、耐力的承受度,往往估算的行程與實際的進度很容易出現落差,有時會碰到緊急紮營或找不到水源的困境,此時累績經驗相當重要。猶記得有一次,我上山後不巧碰到颱風,風雨交加手機也不通,好在同行的山友帶了簡易收音機,隨即接獲警政署發布所有山友必須撤離下山的消息。但當時我們卡在半山腰進退不得,只好就地緊急紮營,隔天天一亮即刻出發回程,理應需要兩天的下撤路程我們硬生生一天走完,一下山眼前就是警車在登山口等候,真的十分感激。後來又遇到幾次延遲下山的經驗,本就擔心登山危險的太太警告我:「現在去買衛星電話,否則別想繼續登山。」原本覺得衛星電話貴得嚇人的我,還是照做了。那時起,每逢登山留宿,我天天都用衛星電話與家人報平安、聯絡縱走時出口端的接駁小巴士,相當方便。

2020年暑假,我與某次登山時巧遇的山友相約完成台灣百岳最艱鉅的「南三段」,共花了十天爬完六座百岳,那時總計完成了九十六座。剩下的四座位於「南一段」,預計今年暑假規劃完成。

三、 準備好了嗎?一些給輕裝入門者的建議

就生理條件而言,體能鍛鍊是必須的。爬山可以安排在寒暑假,但訓練體力是日常就得溫習的功課,我每週固定會路跑來維持體能狀態,避免上山的突發狀況。另外,一些事前搜集路線資訊、判讀地圖、培養方向敏銳度的基本能力也不可忽略。尤其是現在網路發達,越來越多人把爬山的照片、影片po上網,這些都可以作為熟悉環境的參考依據,此外也可以觀看MIT台灣誌等類型的登山節目,除了熟悉山區環境,也多吸收相關的登山觀念。心理建設上,務必記得要按部就班、按圖索驥,千萬魯莽不得。登山這檔事絕非一蹴可幾,漸進式地進階登高會是最好也最安全的方式。

四、 說到底,一個人的山

我爬山的動機絕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給他人看,更不是為了滿足藏匿於征服感之下的虛榮心。每逢聊到登山經驗,我總避免用「征服」這個詞,而是以「完登」代替,打從心底感謝眾山神給予我這個機會去親近山林。台灣有三分之二是山區,三千公尺以上高山據統計有268座,成長於這片土地,我覺得爬山的過程就代表了我的人生價值。心情煩悶時,登山總會讓我獲致一絲寧靜,療癒的感覺相當強烈,特別是至少有兩趟百岳,是自己單獨上山。那段心思從紛亂雜擾到沈澱平靜的過程,真的讓我紓壓不少。

當我獨自一人在山上,雲霧繚繞、微風吹拂,瞬間領悟了許多人生道理。台灣是座小而美的寶島,高山深谷相互接壤,映入眼簾的景色時而平緩,時而險峻。當駐足於稍不留神便可能跌落山谷的懸崖邊,我忽然參透,天地之間,人是如此渺小而脆弱。晚上望著不為光害所擾的滿天星斗,看見遠方的崇山峻嶺層層交疊,我意識到山下世界的世俗名利,不過是朵悠悠懸在天邊的浮雲,與天地相爭實際上無太大意義。

常有人問我「完百」(登完百岳)後要做什麼,我的回答總是:不特別做什麼,只要有人想親近高山群林,體能許可的話我隨傳隨到。